“相爱相杀”的30年里，地产大佬与中国足球同框无数次，但这一次却是最尴尬的一次。

在2022年底至今的足坛打黑风暴中，原国足主帅李铁、原足协秘书长刘毅、常务副秘书长兼国家队管理部主任陈永良、足协主席陈戌源相继被免职。

与此相伴的是，以恒大、华夏幸福为代表的房企近两年都远离了绿地。 有的直接解散俱乐部，有的大幅削减开支。 刚刚经历了地产足球“黄金十年”的中国足球，已经陷入了冰点。

自20世纪90年代足球职业化改革以来，房地产公司一直是职业联赛最重要的投资者之一。 2010年恒大地产加盟后，掀起了“金元足球”热潮，一度让中超联赛一片繁荣。

然而30年过去了，中国足球的水平不但没有提高，在亚洲足坛的地位反而不断下降。 房地产公司烧钱无数，却屡屡卷入足坛“假赌”丑闻。 他们的投资与回报是否成正比也存在疑问。

王健林、许家印、张黎、宋卫平……这些曾经在足球上挥金如土的地产大亨，如今却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们有的心灰意冷，有的无奈离开，有的仍深陷其中。 在各种争议和批评中。

更重要的是，曾经繁荣的房地产行业本身现在已经陷入低谷，无暇自理。

中国房地产足球这一次要结束了吗？

1、巨额投入换来耀眼成果

2019年6月亚冠联赛期间的一天，许家印刚刚结束一天的会议，和朋友快步走到餐厅。 “我们今天有比赛，餐厅里有电视。”

此前不久，王健林就组团带着富力董事长张黎和建业董事长胡宝森来到了西班牙马德里。 三位大佬来到万达参股的西甲球队马竞，在刚刚落成的“万达大都会体育场”观看了一场比赛。

有业内人士认为，未来这样的聚会会越来越多。 除了看球之外，他们还想向世界顶级俱乐部学习。 没想到几年后，这样的场景不仅不再重演，“万达”二字也被马竞从球场名称中删除。

中国民间地产大亨与足球的渊源可以追溯到1992年。这一年，国家体委决定以足球作为体育改革的突破口，确立了中国职业足球的发展方向，开启了职业足球发展的大门。民间资本对足球的投资。

王健林和胡葆森此时进入比赛。 业内一直有传言，王健林想在大连体育场附近盖房子，同时也投资足球，但当地政府没有批准。 不过，王健林仍然赞助大连万达俱乐部。

20世纪90年代，大连万达四次夺得甲A联赛冠军，成为当时成绩最好的俱乐部。 然而，1998年，大连万达与辽宁队的足协杯比赛结束后，王健林立即表示，万达集团将永久退出中国足球，因为他对裁判不满意。 “我对中国足球的发展感到担忧，或者说，我对现在的中国足球没有信心。”

当时，除了房地产公司外，中国足球联赛的主要赞助商还包括许多烟酒品牌，如云南红塔、四川全兴、成都五牛等。但2000年之后，中国职业足球联赛的普及联赛开始走下坡路，俱乐部的运营成本持续上升。 很多其他行业的企业逐渐踢不了球，或者不想再踢球了。 只有房地产开发商仍然可以大量投资。

2009年，中国房价开启新一轮上涨周期。 此后十年，房价翻倍，千亿房地产企业逐渐增多，房地产开发商掀起了中国足球最疯狂的烧钱浪潮。

2011年“金元足球”拉开帷幕时，中超16支俱乐部中有14支拥​​有房地产背景，占比87.5%。 仅有的两支没有房地产企业背景的球队上海申花和深圳红钻后来分别被房地产企业绿地集团和佳兆业集团收购。

2011年中超俱乐部统计“含房间数”

“金源足球”的旗手无疑是恒大地产掌门人许家印。 2010年，许家印收购了因涉嫌假球而降级的广州医疗俱乐部，并投入大量资金购买国足球员和实力雄厚的外援。 2014年，许家印联手马云将俱乐部更名为广州恒大淘宝足球俱乐部。 2015年11月6日，恒大淘宝登陆新三板，成为亚洲第一股足球股。

巨大的投入，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 2012年，广州恒大俱乐部首次进入亚冠联赛八强，并于2013年夺冠，这也是中国足球俱乐部首次夺冠。 在中超联赛中，恒大俱乐部在2011年至2019年的9年时间里夺得了8个冠军。

2、路堤内损失及路堤外修复

王健林和许家印，这两位地产大亨分别打造了AA时代和中超时代最成功的球队。 但从商业角度来看，如果不考虑足球以外的利益，房地产公司对足球的投资都不会成功。

与海外成熟联赛球队相比，中超俱乐部商业能力不足。 在李志明和宋建奇撰写的论文中，作者对比了恒大和曼联2014年至2018年的各项财务数据。研究发现，恒大淘宝收入来源单一，主要依靠商业（广告）收入。 这部分收入的主要贡献者也很可能是母公司恒大集团及其附属公司。

另一方面，曼联的收入则更加稳定和均衡。 由于英超联赛在全球范围内的转播收入巨大，曼联每年都能获得相对稳定的分红。 这部分收入给曼联带来了稳定。

从曼联和恒大淘宝的营收成本对比来看，2018年，曼联的营业收入是恒大的8.59倍，但其主要营业成本和员工工资仅分别比后者高2.35倍和1.76倍。

据不完全统计，近二十年来，以恒大、万达、建业、华夏幸福、佳兆业、富力等为首的房地产企业在中国足球领域的投资近百亿元，但没有一家真正做到了赚钱了，亏损的程度却越来越大。

以恒大淘宝为例，《证券时报》曾报道称，从2013年到2020年上半年的七年半时间里，俱乐部累计亏损超过86.35亿元。

即便如此，仍然有大量领先的私营房地产公司希望拥有一家自己的足球俱乐部。 业内有一种说法，房地产公司在足球场上损失的钱可以通过卖房子赚回来。 换句话说上海足球俱乐部亚冠，足球给企业带来的流量、信用背书、品牌宣传可以帮助开发商卖出更多的房子。

《环球人物》的一篇报道写道，2011年前后，许家印曾算过一笔账：“我们每场比赛向广东体育台支付了4万元的转播费，换来了90分钟的品牌曝光……要知道，央视的广告每秒花费15万元，只花了很少的钱就得到了如此巨大的回报，你觉得这笔投入值得吗？

广州恒大俱乐部的崛起和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快速发展，让恒大地产走在了行业的前列。 2014年，恒大地产超越万科，成为销售面积全国第一。

万通集团创始人之一冯仑曾总结说，投资足球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情，但房地产企业却乐此不疲。 原因大致有三个：一是可以提高企业的社会形象，对企业品牌发展起到作用； 其次上海足球俱乐部亚冠，足球与城市发展密切相关，房地产具有较强的区域属性。 如果球队表现出色，将会对城市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影响。 品牌形象也将得到提升； 第三，一些房地产企业主喜欢足球，投资足球是为了满足个人利益。

冯仑没有对第二点进行展开。 也就是说，足球不仅点缀了一个城市的名片，也成为开发商与地方政府保持良好沟通的敲门砖。 体育场馆的建设自然需要商圈和住宅区的配置，而这些都是房地产企业通过投资足球可以获得的好处。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2000年至2021年的20年间，商品住宅均价上涨了5倍以上。 一二线城市等热门城市，房价上涨幅度更大。 房地产公司的利润足以让他们投资足球获利。

例如，上海绿地集团于2009年与西安浐灞生态区签订入驻合同，获取土地约4000亩，总投资约280亿元。 同月，绿地集团取代中新地产，成为浐灞队的主赞助商。 足球队名称也由“中新浐灞”更名为“格陵兰浐灞”。 显然，足球投资在绿地集团的拿地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三、“金源足球”的优缺点

地产大亨主业的成功让他们相信，只要像愿意抢好地一样肯花钱、抢人，也能把足球做好。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金元足球”虽然可以帮助球队在短时间内提升成绩，但却对中国足球的整体水平没有帮助。

2010年，许家印收购广药后，又花钱将在海外踢球的郑智带回国内，并买下了当红国脚郜林。 当时，很多人并不看好这支临时组建的团队。 但正如上文所说，恒大很快就用多个冠军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这似乎也从某种意义上告诉业界，“金元足球”高薪高转会费挖人的路径已经清晰。

2014年，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体育产业发展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俗称“46号文件”），体育产业进入快速发展阶段。 2015年，中国体育动力斥资5年80亿元买下中超联赛转播权。 2016年，各中超俱乐部派发股息约6000万元，让不少投资者信心十足。

2016年和2017年，足球俱乐部进入烧钱高峰期。 俱乐部花费巨资在海外市场争夺实力雄厚的外援。 那两年，上海上港分别花费6000万欧元和5580万欧元引进巴西球星奥斯卡和胡尔克； 江苏苏宁5000万欧元从利物浦“砍掉”巴西球星特谢拉； 广州恒大被“水货”外援杰克逊·马丁内斯支付4200万欧元...

引进的外援身价和实力都有所提升上海足球俱乐部亚冠，而国内球员的水平并没有提高，但身价也突飞猛进。 2012年，效力于天津泰达的于大宝以2000万元加盟大连阿尔滨，成为该赛季本土冠军。 2017年初，张呈栋从北京国安转会河北华夏幸福时，身价已飙升至1.5亿元。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财经十一》，仅这笔交易，张呈东的经纪人就赚了超过2000万元，实现了财务自由。

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当时国内球员的身价是多么膨胀。 2016年底，中甲北京人和年近30岁的左后卫张成林以过亿身价加盟广州恒大。 据德国权威足球数据网络媒体转会市场显示，张成林当时的市场估值仅为10.6万英镑，约合人民币90万元，溢价超过100倍。

当年冬季转会期间，恒大的引援支出仅在中超联赛中排名第11位。 河北华夏幸福以7769万欧元（约5.6亿元人民币）的签约支出位居榜首，天津权健排名第二（7459万欧元，约5.4亿元人民币）。 两家具乐部在全球支出方面也位居前两名。

当时两家具乐部的领导人孟静和舒昱辉现已身陷囹圄。

在《金源足球》后期，恒大俱乐部甚至还支付了国家队主帅的工资。 此前，长期关注恒大的《足球报》记者白国华表示，2016年10月22日，里皮接替高洪波出任中国国家队主帅。 这位世界杯冠军教练的薪水为2000万欧元，其中1550万欧元由恒大承担。 2019年，里皮第二次执教国家队，这次他2300万欧元的薪水仍然由恒大承担。

即便如此烧钱，“黄金十年”之后的中国足球水平依然没有提高。 谁应该承担责任？

从表面上看，大量资金涌入足球应该会推动这个行业的发展。 但正如前文所述，地产足球的资金主要消耗在远高于市场价格的球员和教练的争夺上。 本质上，这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内卷化”。

“金源足球”不仅没有解决足球产业的“造血”问题，没有让俱乐部通过转播、门票等收入养活自己，反而提高了投资足球的门槛，导致有能力、有意愿投资俱乐部的企业越来越少。 。 “金元足球”后期，大量投资者退出足坛，每年都有不少俱乐部从联赛中消失。

当优秀球员的供给量太少而需求却非常旺盛时，少数精英球员赚到的钱比他们的能力高出好几倍。 但仍有大量普通玩家仍在讨工资，过着低工资生活。 这种现象也助长了赌博和比赛造假行为。

作为职业联赛的基础，青训体系和校园足球也从“金元足球”中获益甚少。 青训机构很难通过培养和出售球员来赚钱，只能收取高额学费来维持​​运营。 普通人很难承担培养孩子练习足球的费用，人才的选拔也越来越小，更别提选拔真正有才华的年轻人的奢望了。

除了无法推动足球产业的整体发展之外，“金元足球”本身也是不可持续的。 在房地产行业的黄金时期，房地产公司有大量的钱可以“烧”，但在行业低迷时期，房地产公司老板不能再用主业的钱来补充行业。

2020年，受房地产行业去杠杆“三条红线”政策和疫情影响，多数房企销量下滑、利润减半。 投资足球的地产企业中，恒大、中国地产、佳兆业、富力等都曾遭遇过流动性危机。 高薪水和高转会费已不复存在。 前几年对球员最慷慨的恒大和华夏幸福也开始大幅减薪甚至拖欠工资。

2021年10月7日，媒体人李轩在社交平台爆料称，中超河北队（原华夏幸福）陷入了非常严重的经济危机。 连参加比赛的几万元都交不起，还需要球员家长出钱。2022年2月16日，广州足球俱乐部（原恒大俱乐部）宣布与广州足球俱乐部解约。归化球员艾克森、高拉特、阿兰、洛国富、费尔南多； 球员集体降薪，主力人员裁减。 薪资接近90%。

随着地产大亨不再烧钱甚至退出赛场，以及以陈戌源为首的多位足协高层被调查，地产商推动的“金元足球”时代终于在2023年落下帷幕。

房地产公司的老板都是成功的商人。 他们大多视野开阔，善于发现商机、审时度势。 他们踢不好足球，显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更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没有一个健康的环境。

一个健康的市场应该是各方都能获得合理回报，同时共同把市场做大的市场。 房地产足球的“黄金十年”恰恰没有做到这一点，更多的投资并没有带来更多的产出。 因此，金钱就像洪水一样，一不小心就冲进了沙漠。 虽然来得猛烈，但很快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沙漠还是沙漠，还没有变成良田。